九成医生不能休假

■休假已经成为许多医生的奢望，10年没休的医生比比皆是。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有个规定，主任一级休假需要向院长报告。“我当了7年院长，印象中，很少能够接到这样的请假。”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院长刘玉村说。

　　■全国医疗机构门诊量已由2002年的21.45亿人次增加到2011年的62.7亿人次。为了应对与日俱增的患者，包括北京已有39家三级大医院开设了双休日门诊，医生不光要“白加黑”，现在又要“6+1”甚至“6＋2”。

　　■在德国心脏中心，大多数医生每周工作时间是严格限定的，教授以下的主治医生一般为每周40小时，超时工作医院必须支付高昂的加班费。医院为节约成本，一般会对超过合同工作时间的医生进行强行休假。

　　■8月初，一份由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社会实践小组完成的武汉医生群体健康状况调查报告出炉。数据显示，近八成医生处于亚健康状态，逾七成医生有颈椎病，六成医生有不同程度胃病，逾五成医生受失眠困扰。



　　新闻背景：健康时报、医学界网站联合发起医生休假调查，结果显示：97%的医生不能每年休假。48%的医生每天工作时间在8~10个小时，另外还有48%的医生每天工作在10个小时以上，这其中17%的人每天工作在12小时以上。

　　医学界网站（www.yxj.org.cn）是中国面向中高端医者的医学界新闻与职业生活媒体，针对突发事件反应迅速、视角独特。



受访专家：

　　李　玲，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

　　郑雪倩，中国医院协会自律维权工作委员会副主任

　　邓利强，中国医师协会法律事务部主任

　　刘玉村，北京大学第一医院院长

　　卢　海，北京同仁医院眼外伤科主任

　　曾　多，北京同仁医院客户服务部主任

　　钱素云，北京儿童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

　　欧阳学农，南京军区福州总医院肿瘤科主任

　　孙宏涛，北京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副主任医师



　　刚过去的热气腾腾的7月，医疗卫生界讨论的主题不是高温，而是猝死！短短一周时间，四名医生倒下。

健康时报联合医学界网站发起的医生休假调查显示，97%的医生不能保证每年休假，其中有27%的医生已经5年以上没有休过假。98%的受访医生认为，不能休假已经是行业内的普遍现象。

10多年没休过假

　　“你不提年假这个词，我都不知道，我们医生还有年假？”

　　8月12日上午门诊结束后，记者见到了北京同仁医院眼外伤科主任卢海，他已经十多年没休过假了，“休假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作为国内知名的耳鼻喉和眼科为特色的医院，每年暑假都是北京同仁医院的就诊高峰。该院客户服务部主任曾多告诉记者，截止到8月15日，暑假最高的日门诊量突破了11000多人次。为了应对高门诊量，医院不得不要求医护人员暑期不要休假！

　　“没办法，患者那么多，医生就那么点人，在患者和医生的权益之间，二选一，我们只有牺牲医生的权益。” 曾多无奈地说。

　　类似情况在很多大医院都存在。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有个规定，主任一级休假需要向院长报告。“我当了七年院长，印象中，很少能够接到此类报告。”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院长刘玉村说，他们医院曾做过一项针对本院医务人员健康状况、工作压力及工作满意度的调查分析。结果显示，460名医生中，双休日休息两天的仅为10.7%；双休日休息一天的为35.2%。

　　这次的医生休假调查结果显示，48%的医生每天工作时间在8~10个小时，另外还有48%的医生每天工作在10个小时以上，这其中17%的人每天工作在12小时以上。

　　就在不久前，陕西省宁陕县医院一位医生柯尊年自己强行休假，在业内引起争议和讨论。一个医生的休假何以能引起关注，最直接的原因在于，休假已经成为许多医生的奢望。

　　南京军区福州总医院肿瘤科主任欧阳学农10年没有休过年假了。因为平时除了临床医疗，还要科研任务、教学任务，每天在不同的任务中忙碌。

　　科里的医生有些实在挺不住了，也会向他请假，但一般也只是提出休息三五天而已。医生都有自己的病人，一旦休假，意味着要把自己管理的病人都交接给别的医生来管，由于医生自己熟悉病人的所有治疗情况，一旦休假转给其他医生管理，病人不放心，自己也不放心。

无法休假皆因忙

    在健康时报与医学界网站发起这次调查中，针对不能休假的原因一项中，91%的医生选择的原因是“因为病人太多，没时间休”。97%的医生曾在休息时间被临时叫回过医院出诊，其中有36%的医生表示这种情况是“经常的”。

　　近年来各大医院的就诊人数屡创新高。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去年9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时任卫生部部长陈竺曾介绍，全国医疗机构门诊量由2002年的21.45亿人次增加到2011年的62.7亿人次；住院人数由2002年的5991万人增加到2011年的1.5亿人。

　　为应对与日俱增的患者，北京已有39家三级医院开设了双休日门诊。中国医师协会法律事务部主任邓利强指出，无假日门诊在一定程度上虽分流了日常门诊的压力，短时间内缓解看病难问题，但并非永久性举措。事实是早在开展无假日门诊前，不少医生已经是“白加黑”，现在又要“6+1”甚至“6＋2”了。

　　“我印象中就没有正儿八经休过年假。”北京儿童医院重症医学科一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说自己已经工作了30多年了，按规定每年有15天年假，不过在她印象中，除了家里有事或者身体不舒服能够休上几天，大多时间都在忙碌。

　　“医生休假难，更多的是指大医院的医生休假难。”中国医院协会自律维权工作委员会副主任郑雪倩分析。北京有很多教学医院，还有教学任务，甚至支农、支边、下社区等都压在专家们的身上。还要参加学术会议，做科研，零零总总的任务让医生们分身无术。

　　在本次调查中，84%的医生表示每周只能休息1天（含1天）以下，只有12%的医生可休息两天。刘玉村表示，很多临床一线医生平均每周工作超过60个小时，周六周日也要查房，一年365天，天天都在上班。

　　相比于国内医生不能休假，国外却逼着医生休假。

　　北京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孙宏涛曾在德国一家医院心脏中心学习，那里大多数医生每周工作时间是严格限定的，教授以下主治医生一般为每周40小时，超时工作医院须支付高昂的加班费。医院为节约成本，一般会对超过合同工作时间的医生进行强行休假。因此，“运气好”的医生有时连上几台急诊手术就会被迫休假。

医生为什么休假难

　　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李玲认为，优质医疗资源过分集中在大城市大医院，无论大病小病都喜欢往大医院跑，大医院医生不堪重负。

    另一方面，大医院的医疗资源配置也没有相应上升。广东省医师协会会长林曙光表示，以广东省人民医院为例，1996年至2011年这15年来，门诊量是以前的4倍，住院病人是以前的3倍，但配置的医生资源却没有相应上升。医生压力可想而知。

　　医生休假权目前并无法律保障，郑雪倩表示，医院属事业单位，编制内医生既不受《劳动合同法》也不受《公务员法》约束。据劳动法，如果是合同聘用的，超出标准工作时间需支付加班工资，而医生只能用补休来调整。而目前广受期待的《事业单位人事管理条例》尚未出台。

医生健康频亮红灯

　　2010年卫生部门一项调查显示，1/4的医生有心血管疾病，近一半医生有高血压，40岁以上医生的患病几率是普通人群的2倍。

　　2012年北京协和医院组织全院职工参加体检，结果显示，职工中男性和女性的超重人群分别达到56%和44%，另外，分别有41%男性和35%的女性血脂异常，40%的男性和26.5%的女性有高血压。乳腺异常、超重、脂肪肝、血脂异常和高血压成为医务人员群体中最突出的健康问题。

　　就在刚过去的热气腾腾的7月，短短一周内，微博上就曝出有4名医生猝死。

　　7月4日，中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消化科毛翠华猝死于厕所。7月5日，上海长海医院海宁分院麻醉医生姚谨涵猝死于值班室，年仅29岁；同一天，贵州三穗县人民医院一个麻醉医师在奋战了11台手术后坐下休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7月8日，山东兖州中医院心内科主任陈华心跳停止。

　　8月初，一份由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社会实践小组完成的武汉医生群体健康状况调查报告出炉。数据显示，逾七成医生有颈椎病，六成医生有不同程度胃病，逾五成医生受失眠困扰。

　　应付临床、教学、科研让医生“身累”，而近年来，医患关系的紧张，社会对医生群体的不理解，也让很多医生“心累”。

　　安徽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近期开展的一项调查表明，高达76.9%的医生认为压力大，其中以25岁～50岁组的压力最大。而这些人恰恰都是医院的业务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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