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孩子看病一路辛酸

▲　全国政协委员亲历儿科看病难
　　从孩子进了医院门到看上医生，整整等了7个小时。在北京带儿子看病的经历，使得以前只是关注京剧传承问题的邓敏，在2011年的全国两会上提交了一份关于“解决儿童看病难”的提案。
　　在提案中，邓敏建议“优化医疗资源配置，缓解我国儿童就医难”，多建儿童专科医院；加大培养儿童专业从业人员；政府给力地方儿童专科医院建设。邓敏还建议：再多开展一些医疗科普教育和社会宣传，引导家长小病携童就近就医。
　　相关报道详见2011-03-10健康时报总第809期3、24版

编者按

　　看病难，带孩子看病更难。

　　当爸妈的恐怕对这句话都有切肤之痛。健康时报编辑前两天就接到一个读者电话，这位1岁半孩子的爸爸用极其复杂而亢奋的语调讲述了自己带孩子就医的五味杂陈及所忍受的折磨：在老家农村被怀疑为肠梗阻，爷爷奶奶带着孩子千里奔袭到北京；在进入医院到离开医院近六个小时的就诊时间中，医生说话不过3分钟；因用药和饮食调理不当，病情连续两天恶化；最后在一位大夫的细心指导下，经过正确的调养，在没有输液的情况下，孩子一天内便明显好转。

　　一个简单的肠胃炎为何如此折腾?为何带给父母如此折磨人的经历？刊发此文并不是对任何医疗机构、任何医生有责备之意，事实上，夜间接诊的医生高度紧张与疲劳，甚至因为怕上厕所连口水都不愿意喝。同时，对于这个病例，我们也无法从专业的角度，得出治疗上谁对谁错的结论，但对这个基本没有做加工、处理的父母亲历，可能再次提醒我们，我们的医疗质量确实离人们期望的差距仍然很大。



接到孩子可能是肠梗阻的电话，爸爸懵了

　　听到“肠梗阻”这三个字，我彻底懵了，血液从脚底瞬间上涌，堵在了喉咙里。

　　夹杂着摩托车的轰鸣声和风掠过的呼呼声，父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果果生病了，医生初步诊断为肠梗阻，建议去县医院再复查一遍，你赶紧想想办法。我现在从单位往家赶，一会再给你回电话，挂了。”

　　因为从事医学图书编辑工作，我对肠梗阻有些许的了解。常见的外科急腹症之一，腹部剧痛，诊断困难，病情发展快，死亡率一般为5%～10%……我仿佛看到了可怜的果果正蜷缩在奶奶的怀里，捂着肚子一声不吭，脸憋得发绿的样子。更要命的是，孩子不在我身边，不在北京，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信阳老家，一个闭塞偏僻医疗条件极为落后的小镇上。

　　国庆后，因为北京空气不好，一直照顾果果的奶奶也已一年没有回家，我和老婆痛下决心，让他们回趟老家。享受青山绿水的山野生活，倒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为了能时时获得儿子的讯息，我还专门给妈妈买了3G手机，安装了微信，并叮嘱她，每天记得要发几条过来。平静中过了一个多月，现在，孩子得了肠梗阻！

　　电话很快又回了过来，爸爸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做了交代。

　　从昨天中午起，果果就开始不舒服了，食量大减，基本不吃东西，不过情绪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然在家里翻箱倒柜，在外面挖坑埋沙，玩得不亦乐乎，爸妈以为是普通感冒，吃了一袋护彤，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到今天凌晨时，病情突然严重了起来，喝奶吐奶，喝水吐水。一大早，妈妈便带他去了镇上的医院。医生的建议是，先止吐吧，于是，一瓶液便输了进去。

   

　　十二点输完液回到家，孩子依然是不吃不喝，拉了一些，这回彻底蔫巴了。到了一点半，看孩子渴得厉害，妈妈给果果喂了一点奶，奶瓶还没放在桌子上，果果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看到这个阵势，妈妈慌了，连忙又把他带到了镇医院。

　　医院里，三四个医生把果果“控制”住，足足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将他脱得只剩下秋衣秋裤，拍了片子。医生拿到片子，说，这恐怕是肠梗阻，建议你去县医院复查一下吧。不过，如果确诊为肠梗阻，估计县医院也没办法治，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据当时在现场的亲戚回忆，听到这话，妈妈的脸立马就白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滴。

　　老家的医疗水平我自然很清楚。给果果看病的儿科医生在当地已算是经验丰富的，五十多岁，因为医学院校毕业的年轻人不愿意在乡镇医院工作，到现在还没找到“接班人”；检测设备没有几台，连医院空调都是坏的；给果果输液的实习护士，连扎了两次才成功……我跟爸爸商量后决定，来北京吧，现在就来！

　　于是，爸爸包了一辆车，一个半小时后，到达信阳东站，4小时28分后，G528次高铁将会把他们送到北京。

看病6小时，跟医生只聊了3分钟

　　跟单位领导请完假，不到5点钟，我和老婆开车去北京西站。

　　北京的晚高峰，堵成了一锅粥，我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此时，我想起了一位儿科医生，在出版社组织的一次活动中，我们俩互留了号码。于是，电话给他，很快就接通了。

　　在听完我略带哭腔的病情描述后，这位权威专家给我带来了好消息：他的判断是，基本上可以排除肠梗阻！原因只有一条，肠梗阻的孩子是不会拉稀的。

　　好消息又来了。爸妈打电话跟我说，果果在高铁上拉了好多好多！听到这个消息，我和老婆差点欢呼起来。谢天谢地！排除肠梗阻，什么都好说！

　　23点14分，我们盼来了G528。一路畅通，10分钟后，我们就到了北京一家儿童医疗机构。

　　不过，一进急诊大厅，我们就惊呆了。

　　一楼拥挤的大厅里，光挂号处和收费处的队伍就各排了三百米，基本上水泄不通。分诊台前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旁边的旅馆提示展架倒了下来，被家长、孩子踩了又踩。仅有的几排椅子全挤满了患儿、家长，还有人站在上边举着吊瓶。空气污浊、环境嘈杂……很难相信，这是在接近午夜时看到的情景。

    一看势头不对，我放弃挂号，抱着孩子就溜进了外科诊室。好在这里的患者并不多，我道歉并解释，孩子大老远从老家坐火车赶过来，怀疑是肠梗阻，情况很严重，能不能插个队。获得同意后，医生摸了摸果果的肚子，问了下症状，然后判定，不是肠梗阻，去挂内科号吧。

　　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了。

　　于是，去分诊台拿号、建卡、充值、挂号，一趟下来，1个小时已经过去，内科号终于挂上，序号76。一问门口排队的阿姨，刚刚进去的是43号，一瞅里边，只有一个内科医生在值班。

　　果果在高铁上看来已睡足了觉，情绪也不错，喝了一点水，没吐，又喝了半瓶奶，还是没吐，在连续拉了两次后，我又去了内科候诊室。门口大哥告诉我，现在是47号。半个小时过去，才看了4个人，依这样的速度，我要等到早晨5点多才能看到医生！

　　无奈之下跑到分诊台求助，护士告诉我，可以选择挂特需号。为了快，当然要挂。又是一轮挂号、充值，花了200元后，我挂上了特需。奇怪的是，特需门诊的医生竟然比普通门诊还多，有3位医生在出诊，15分钟后，我们终于看上了医生。

　　医生初步判断，果果得的是急性肠胃炎，需抽血化验。排队，半个小时后，检测结果出来，医生一看，血糖值偏低，需马上输液。3分钟后，走出特需门诊，此时已是凌晨2点40分。

　　一楼和二楼的输液室都已经爆满，就连输液室外候诊区的联排座椅、地上、窗台上，都横七竖八躺着打盹的人。在一个没有灯光的黑暗角落，我们找到了一个空位，输上液，果果情绪稳定了很多，慢慢睡着了。

　　看着躺在怀里的宝宝，额头上老家输液后留下的棉球还未揭去，手指上血液检查时留下的孔迹依然可见，现在，脚上又挂着输液管，心里真不是滋味。熬到4点40分，终于输液完毕。

　　走出急诊大楼，风有点凉，天也已经微微发白，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此刻正在开往北上广的火车上，等权威专家给一个说法；也不知道在这些儿科医院的急诊室里，还有多少孩子在忍受污浊的空气，仅仅是为了接受一些常见病的治疗；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有多长时间没有休息一下，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以5分钟一个孩子的速度在看病……

　　不管如何，经过6个小时的苦熬，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药物和饮食失当，孩子病情恶化

    在这家医院，医生开了两种药，口服补液盐和蒙脱石散，前者可预防脱水，后者可止泻。在简短的问诊后，医生叮嘱，按说明书服用。

　　但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果果的病情并没有好转。拉稀拉得厉害，呈喷射状，一天拉上八九次，一次能拉一大堆。体重下降得很快，两天就降了近1公斤。一点力气都没有，走路都歪歪倒倒。更郁闷的是，果果又开始出现“喝了就吐”的情况了。连续折腾了两宿，不行，还得去医院。

　　当听到我还要去上次那家医院后，爸妈死活不同意，理由是，九成时间几乎都在排队，既然是肠胃炎，哪里方便就去哪里，就别再去遭那份罪了。想想也是，我同意了。

　　10分钟后，我们到达离家最近的一家医院。医院安静得出奇，没有拥挤的病人，空气清新，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30秒钟建完卡，30秒钟挂完儿科号，护士告诉我，8点开诊，你们第1号，等等吧。

　　果果在空旷的候诊区跑来跑去，看来，小家伙也很喜欢这个地方。

　　一个叫张迺中的老大夫接诊了我们。老太太慈眉善目，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应该是返聘回来的老专家。在心脏听诊、查看口腔并询问病情后，她对我说，你们的药喝错了，东西也吃错了，如果继续这样，再过半个月估计也好不了。

　　“口服补液盐应该倒进水里，随时补，而不是像喝药那样一天三顿服，否则很容易脱水。”

　　“蒙脱石散只有在泻的很严重的时候再服，它主要是起到收敛粪便的作用。”

　　“最最重要的，这个时候的孩子一定要饿一饿，你是不是感觉他现在反而更能吃，看着馒头就眼睛发直？”看我不停点头，老太太说，“如果他想吃你就喂，胃黏膜来不及修复，永远也好不了。”

　　“不管是奶还是饭，一定要严格坚持隔四个小时吃一次。”

　　“饭建议吃白米粥，撒点盐。还可以再加点白馒头，但要注意，不管什么食物，都要坚持四个小时喂一次。”

　　“衣服不要穿太多了，你看，都把孩子包成粽子了。”

　　“我再给你开点止泻的中药，复方胰酶散和小儿泻速停颗粒，你看，才五十多块钱，如果不是咱们这患者少，我哪可能跟你讲这么多。”

　　……

　　高高兴兴出门，一看时间，张大夫足足给我们讲了20分钟！

    回到家，我们严格遵守了张医生的建议，早饭就给果果吃了点带盐的白米粥。午饭只喂了一点馒头。晚饭还是白米粥。睡觉前喝了一点奶。药物按规定服用，一天过去，果果只拉了两次，而且量也少了很多。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稍微黏稠一点的粪便被拉了出来，第二天中午，粪便竟然已经成型了！

　　也许是果果的病情已经持续一周，也到了该好的时候，也许是张医生开的两服药正好对果果“胃口”，但不管如何，果果的肠胃炎总算是渐渐好了起来。

　　一个念想突然冒了出来，如果孩子真正得了肠梗阻，现在会是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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